2025年10月24日，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海外新视界”第三十九讲在海淀校区举行。意大利费拉拉大学法学院Marco Greggi（马克·格雷吉）教授担任主讲人，做了题为“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一项提议（Taxing the Ultra High Net Worth Individuals: a Proposal）”的报告。
Marco Greggi教授是费拉拉大学税法和国际税法的全职教授，博士生委员会的成员，同时是圣马力诺共和国大学税法教授，定期在我国、意大利、法国、列支敦士登等国家的其他大学授课，重点研究国际税收协定及增值税在跨境贸易中的征收。他目前独立出版专著三部，发表150多篇学术论文。Greggi教授还担任意大利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税务上诉法院顾问，并担任伊朗财政部（税务局）、圣马力诺共和国财政部顾问。
（Marco Greggi教授主讲）
本场讲座由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财税金融法研究所所长翁武耀教授主持，与谈专家包括：中国政法大学财税法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法学会财税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施正文教授，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李文副教授、郑伊讲师、张旭讲师，北京石油化工学院郭志东讲师和北京联合大学刘林锋讲师。三十余名博士生和硕士生参加了本次讲座。
讲座伊始，翁武耀教授首先对Greggi教授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介绍了Greggi教授的履历情况。他介绍道，Greggi教授在财税法领域建树颇丰，创造并累积了丰硕的学术成果和宝贵的实务经验，对超高净值人士如何征税的研究对中国学术界来说是一个富有意义和挑战的课题，非常期待Greggi教授的讲座。其后，翁武耀教授分别介绍各位与谈专家，并对专家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翁武耀教授主持）
在讲座中，Greggi教授说明此次讲座的出发点——即二十国集团（G20）轮值主席国邀请知名经济学家起草的一项关于全球超高净值个人最低征税的提案。该提案已于2025年提交，并且中国作为G20成员之一也积极参与其中。
Greggi教授首先从经济学角度分析了G20提案的理论基础。他在讲座中介绍了祖克曼提案（Zucman's Proposal），即要求国际间进行协调，确保对超高净值人士的有效征税，具体而言，财富超过10亿美元的个人，每年需缴纳最低相当于其财富的2%的税额。通过分析G20提案背后的税收逻辑，Greggi教授认为，当前对亿万富翁的有效税率仅为0.3%，而其财富税前回报率高达7.5%，显著高于普通人；而G20提案则是对“纸面累进，实际累退”的税收现状的一种修正，它能够与其他适用税种叠加，有力矫正当代税收制度在财富顶端的累退性缺陷，同时通过提升顶端财富透明度、抑制避税动机和阻止税收逐底竞争，为国内累进税制提供支持。
在此基础上，Greggi教授从法律角度测试该提案落地的可行性。Greggi教授对G20提案的法律性质进行了分析。他认为，提案中提到的“最低税额的个人税”包括个人所得税、财富税和经济上等效的征税，事实上，这种最低税不应被视为财富税，而应被视为加强所得税的工具。已经缴纳相当于其财富2%的亿万富翁无需额外缴税，而缴纳税款低于该标准的亿万富翁才需要缴纳更多税款，而这种税款是通过个人所得税支付补足的。其原因在于，财富税是独立并叠加于任何已缴纳的个人所得税之上的，而提案所提到的最低税只是在所得税未能发挥作用时进行弥补。
Greggi教授还介绍了现行的三种征税办法的概念和优缺点，即推定所得税、财富税和广义所得概念下的所得税。这三种办法各有其优缺点，其中推定所得税和财富税可以确保标准的确定性实施；推定所得税和广义所得概念下的所得税可以克服某些国家可能出现的财富税合宪性问题。
在讲座尾声，Greggi教授就本次讲座进行了总结展望。他认为，G20征税提案能为国际合作提供一种合理的国际镜鉴与指南，不能忽视国际合作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挑战与困难，更需要意识到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不应当被视为报复性措施，而是重新引入系统公平性的工具。他认为，加强国际合作，推进标准制定，严格规范税收征收，需要全球各国协调一致的努力。
（Marco Greggi教授总结）
在与谈环节，刘林锋讲师围绕Greggi教授提出的“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提案的理论基础和可行性问题进行分析。他认为，该项提案的理论基础是五项核心，即防止跨国企业风险、打击国际避税防止税基侵蚀、增加财政收入、恢复税收公平性和重建纳税人信心。就该提案的可行性而言，中国可以借鉴OECD的“支柱二”经验，构建国际共识，推动国际合作；借鉴支柱二中蕴含的“use it or lose it”原则，设计激励机制，促使各国自愿实施最低财富税。
（刘林锋讲师与谈）
郭志东讲师就“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提案的落地阻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西方国家的超级富豪能够影响政府的税收政策以逃避征税，因此政府很难有效地推动相应的税收改革。从现实角度来看，“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必然会遇到相当大的阻力。
（郭志东讲师与谈）
张旭讲师提出，以美国为代表的现有的全球决策地位与平衡承诺很有可能成为实现全球共识的障碍。他认为，在去年的G7财长会议上，美国对法国和德国强烈支持的提案没有表现出明显兴趣，美国在国际税收领域一直表现出例外主义，故在推动各国达成全球共识进行合作时需要考虑到上述特殊情况，以确保更为广泛的参与。
（张旭讲师与谈）
郑伊讲师对Greggi教授提出的征税具体实施机制进行了点评。她赞同Greggi教授提出的推定所得税方法以及收入概念的重构的观点，这既非惩罚也非没收，而是对虚构收入的调整。但是追求税收公平的过程中可能出现其他问题。她认为，财富的一大特点是难以估值，征税的必要前提便是对财富价值的评估，故而怎样在实际征税处理乃至国际合作中妥善设置财富估值体系，是一个富有挑战且必须面对的问题。
（郑伊讲师与谈）
施正文教授作为总评议人，对Greggi教授的演讲和专业水平表示赞赏，并就本次讲座发表了如下评议：
第一，如何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也是现在税收领域研究的新兴问题，这也是世界各国必须面对的不平等问题。对内实现政府高效治理，对外研究如何解决包括气候变化在内的全球性问题，都离不开税收支持。中国政府的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故而对于政府而言，有利于优化社会再分配效果的超级富豪最低税的设计与处理，是一项值得关注的大工程，我们必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无论长期还是短期。
第二，对超高净值人士征税的关键在于对此类最低税性质的准确理，并特别说明当前推行此类最低税的痛点在于，在全球化和数字化时代浪潮下，各国之间财富流动较从前变得极为频繁，最低财富税不同于传统税收，必须需要世界各国共同合作推进。尽管Greggi教授在讲座中提出诸多工具可以减缓乃至阻止税基侵蚀等情况，但事实上这些工具的使用在各国都存在细微的差别，还需要考虑此类税收所涉及的经济影响。故要想推行最低财富税，需要各国长时间的磨合与讨论。
第三，国内和国际上必须通力合作，建立健全财富评估系统和完善的国际税收信息交换系统。对财富的定义以及财富的估值标准设立向来是一个非常深刻的话题。不仅限于现存的CRS或其他系统，建立健全前述系统的过程中仍存在许多问题亟待学者们讨论和设计。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前沿研究课题，在国际合作推进最低财富税征收的路上，不仅需要全球各国的政治合作，更需要每一位负责任学者的共同参与。
在与谈最后，施正文教授向Greggi教授分别着重介绍在座专家的研究领域和学术成果，并欢迎Greggi教授将来继续到中国政法大学授课或者开展学术交流活动。
（施正文教授与谈，做总结评议）
在交流互动环节，Greggi教授回答了师生提出的问题。其中，李文副教授提问，与资本利得税相比，推定所得税的实际处理是怎样的，其合理性如何解释。Greggi教授作出了回应。
（李文副教授提问）
（学生与Greggi教授互动）
在讲座的最后，翁武耀教授对Greggi教授的精彩演讲表示感谢，并结合Greggi教授的报告和与谈人的发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各国需要针对超高净值人士的特别税收政策进行考虑及相应调整，尤其是通过国际合作，学界与实务界各方应当共同努力，思考更多改革措施，就我国而言，特别是要考虑完善个人所得税法，更好地贯彻量能课税原则，使其更好地发挥作用，进一步加强税制的累进性。翁武耀教授对Greggi教授和各位与谈人表示感谢，同时感谢在场同学的积极参与。
本次讲座在热烈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合影）
